我拜謁你的那天,你雙手合十,祈禱一方的平安。   我跟隨在你身后,隨你邁過心的門欄。   我拜謁你的那天,你盤膝而坐,凈瓶安心,座前放有三卷經書。   你輕啟慈悲,講述那三千年的云煙。   我拜謁你的那天,用身軀頂禮,用心靈膜拜。   我想與時光相約,與菩薩相約,只因心中的信仰,心中的純潔,心中的寧靜。 原創: xie19720820 +10我喜歡

“云天,我這輩子就只嫁給你一個人。”當她在課堂上當著許多學生的面說出這樣的話后,教室里響起了一片的噓聲,我感到自己的臉有些紅了,她帶著甜美的微笑,仿佛只有她一個人,而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陷入到尷尬之中。很快,我反應過來了,說道:“快別胡說了,請注意這是課堂!好的,學生愛老師,老師也愛學生,沒毛病!”說完后,我想,總算掩飾過去了,汗珠卻冒了一脊背,緊貼著內衣,初時熱,很快變冷,轉瞬間感到了涼遍全身! 她是我的一名學生,曾經有一次上課時,我看到她眼睛通紅,就過去關切地問她:“你怎么啦?為什么眼睛這么紅啊?如果不舒服的話,可以去醫務室里拿些藥緩解一下。”她看了我一眼,斜著頭,笑著說:“沒事的,自己就會好的!”我說:“不要硬挺著啊,眼睛是心靈的窗戶,一定要明亮才美麗!”她笑了。       期中考試結束了,在一次下課的課間,她找到我,說:“云天。”我說:“你應該叫我云老師才對,不要直呼其名。”她說:“我們家里都是這樣的,這樣不是顯得民主與平等嗎?”我也不好意思說什么了。問她:“有什么事呢?”她說:“我這次考試考好了,你有什么獎勵呢?”我聽完,無語,因為我從來沒有跟學生走這么近過。片刻的尷尬后,她說:“你獎勵獎勵我吧,比如說請我吃巧克力,或者請我吃頓飯都行,總之,你不應該沒有半點表示吧!”我想了想說,“如果請你吃巧克力的話,我沒有吃零食的習慣,如果請你吃飯,那需要去外面飯店里,這個咱們學校封閉式管理,那不方便吧!”我本來想委婉地拒絕,我也不想跟她有什么有區別于其他人的近距離接觸,她說:“那,你請我在學校里吃頓飯,總可以吧!”她這樣說,我就不好意思拒絕了,我說:“好的,我這時正好有一張飯卡,你想吃什么,今天下午,去食堂買就行了!”我掏出來遞給她,她笑了:“真的呀,我是跟你開玩笑的,你認真了!”我說:“應該的,我是認真的,你拿著吧!”她笑著接過去飯卡,像小鳥一樣輕快地跑走了。       下班回到家,我想起自己還有一張飯卡,就從卡包里找出來,看了一眼,忽然想起來,給她的那張飯卡,可能沒有錢或者印象中好像不能從食堂買東西。我心里一驚,心想,壞了,這下丟人了,答應讓人家用飯卡吃一頓飯,卻給人家一張不能用的飯卡,多不好意思啊!想到這樣,我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,快下學了。還有十幾分鐘,我還有時間到學校,找到她,向她解釋一下,讓她用我這張飯卡,因為那張飯卡是幾年前辦的,現在食堂承包的人都換了,大概是無法買東西的吧!到學校后,學生已經離開教室了,有的不在去食堂的路上,有的女生問我:“你怎么了,老師,快下學時來學校?”我搪塞說:“沒什么。有一點小事,你看到倪小紅了嗎?我找她有點事。”那個女生說:“下學后,她就出去了,現在應該已經到食堂了吧!要是急事,我就食堂找到她,讓她回來找你。”我說:“那算了吧,也沒有什么大事,你去食堂打飯去吧,我明天可以處理,也不晚的。”她說:“好的。”就離開了。我卻心里悻悻地又返回家。        第二天,我遇到她,非常不好意思地想向她道歉,她誤以為我是找她要飯卡的,說:“里面只剩下四塊錢了,我吃了一碗炸醬面,還好,吃飽了!”她抹了抹嘴,笑了。又問:“聽說,昨天下學時,你找我,有什么事呢?”我說:“沒有什么事,是我記錯了,我記得那張飯卡是以前辦的,我怕在食堂不能使用,好像給你開了空頭支票一樣,有名沒實,讓你產生誤會。幸好,還能用,我也就放心了。不過了,昨天一晚上,讓我好忐忑!”她聽后笑了,說:“我真的沒有看錯你,你是個老實人,我喜歡!”        從此,課堂上我的心里好像有了異樣的感覺,眼光到她那里后,就覺得別有一番滋味!她在我的心里竟然有了位置,我暗自告誡自己,這是不可以的。這種非分之想是不可以的。但不得不承認,當她在全班學生面前說出那句話后,我都驚訝了,我發現自己也有些陷入愛的困境了!我再一次告誡自己,這是不可以的,應該保持應有的距離。每次上課,我都發現,她在歪著腦袋,笑著看著我,像是在欣賞一件文物。而在我的眼中,她也變得越發有魅力起來,青春是無敵的。當青春還留在一個人的身上,那是有無窮的輻射力的,一般人是無法抵抗的。        那一次,她讓我幫她去一個快遞公司拿一個快遞。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。因為學校不讓學生從網上購物,但是她說:“我家里人不方便來送東西,都在外面打工的,這是我家里人給我買的,現在,快到冬天了,我很冷啊!”聽她說的合情合事,我就在下班時間到快遞公司幫她取來了,一大包的東西,是一件衣服。今天晚上,沒有事情,我想,趁著天黑,給她送去,免得別人議論,或者,有更多的要我幫她們取快遞,那我就真的尷尬萬分了。         已經接近冬天了,天快黑了,教室的燈已經亮了起來,我來到學校,走下臺階,要穿過廣場時,碰到校長,他大概是飯后散步吧,我跟他打招呼,他也回應,問:“晚上有輔導嗎?”我說:“沒有。”“那你來學校干嘛,拿著的那個是衣服嗎?”我說:“是的。我給一個學生送衣服的,她家長托我捎來的,最近這幾天,天太冷了,我得早點送到才好。”校長說:“那你快去送吧,不過,還有一件事,就是,現在,我聽到一些負面的消息,給你提個醒,你作為老師,應該也知道,教師與學生之間,是不能有其他的關系的,希望你處理好,把握好分寸。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,你忙去吧!”我應了一聲,就去給倪小紅送衣服去了。       教室里已經上課了,外面已經全黑了,我喊她出來,把衣服交給了她,她很高興,說:“太好了,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了。我好想抱抱你。”我說:“別胡說,老師就是老師, 學生就是學生,老師關心學生,你要懂得,就像你父母關心你一樣。不要想歪了啊!現在,你最大的任務是把學習搞好,要是胡思亂想,一輩子的幸福可就耽誤了!”“我不管,我就覺得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了!”我不想跟她說下去了,就說:“你去上課吧!”她回去了,回頭還看了我一眼,笑著一轉身,進教室了。我雖然口里這樣說,心里卻樂開了花。        ……       三個月后,已經是春天了,我已經身陷其中,不能自拔。考慮再三,我向校長遞交了辭呈,我即將上完自己職業生涯的最后一天的課。剛才跟校長的交談言猶在耳。“你想清楚了嗎?你真的不要公職了嗎?你清醒清醒好不好?能走到今天容易嗎?你現在真的不夠冷靜了,云老師!”校長不解地追問,“值得嗎?我真的想用冷水潑你一身,好讓你冷靜下來。”她值得嗎?她只是一個學生啊,我可以讓你教別的班,你其實還有其他的選擇!“我說:”我現在很冷靜了,這就是我冷靜的思考后的結果,你不用再勸我了,我想離開這里,你不是說,這樣就可以不干預我了嗎?我辭職了,我就不再是教師了,我就是自由人了,這樣,我們之間的幸福,就沒有阻礙了!“我們爭執了一個小時,最后,校長在我的辭職信上簽了字。       這是最后一個晚自習,明天,我就離開這里了,為了能夠自由地做自己認為是幸福的事,我毅然決然地選擇了犧牲自己的職業,來換得所謂的幸福。當我走進教室時,我發現教室里并不像我想的那樣,原來,在倪小紅旁邊坐了一名陌生的男生,看起來挺帥氣的,我有些詫異地問:”這是誰,怎么以前沒有見過呢?“周圍的女生笑著說:”這是咱們班新轉來的同學。“我從她們的笑聲當中,聽到了其他的信息。而當這名陌生的男生坐在倪小紅旁邊時,她卻安靜地一動不動。我隱約感到那是一種特殊的關系存在,我的心一下子裂開了,分成了兩半!        我恨不得馬上找到校長,向他解釋,向他道歉,說:”我不想辭職了,只要調換一下崗位就好。因為,我真的清醒過來了,我真的是自作多情,我都什么年齡了,還異想天開,呵呵。其實,我是開玩笑的。“        好不容易捱到了第二天,還沒有到到上班時間,我就等在校長的辦公室外,等了好久,不知為什么就是沒有到。難道今天有事不來上班了吧?正在狐疑時,忍不住想打電話問一下,剛拿出手機,這時,他來了。看了我一眼,開了門,讓我進去,讓我坐。我把想法說了一下,他笑著說,“這次考慮好了不更改了是吧?”我說:“是的。”“這樣做就對了,你看我室內種的這棵樹,春天來了,它有不少的芽已經萌生,但是,不是所有的芽都應該留下,像這個,就應該在萌芽時毫不客氣地抹去。”他在說話時,把抹字拉得很長,然后,用手輕輕地抹去了那個贅芽。我的心里突然感到無比的通透與輕松。       三年后,校長在即將離職時,我們在一起偶爾聊起了以前的事,臨走時,他想了想,欲言又止,后來,好像做了一番努力后,才下定決心跟我說:”還記得那個跟你轟轟裂裂要走到一起的學生嗎?還記得那次的事嗎?你辭職了,后來,又改變了主意了,后來,我把你安排到別的班任教你們就再不聯系的事嗎?“我說:”記得,記得。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回頭的機會。“接下來他說了一句話讓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巴,半天沒有合攏,”你最后一節晚自習時見到的帥氣男生是我安排到班里的……“              方泊兮 +10我喜歡

小品《說彩禮》文/俊生   人物:婆婆(70歲) 兒媳:(45歲) 孫女:小霞(22歲) 孫媳:玲玲(20歲)未婚 故事背景:農歷7月末的一天晚飯前,婆婆在房間沉思于孫子的婚事里。眼看婚期已到,他擔心巨額的彩禮...... 兒媳(上)沖臥室喊:媽         吃飯啦! 婆婆:幕后答應:咋啦         停電啦?(上場)        沒停電呀!mao 兒媳:媽我是叫你吃末          飯,不是停電。 婆婆:這幾天呀,我老         是上火,這眼也         模糊耳也背,整         宿睜眼不想睡。         這腦袋一挨枕頭         就覺得里邊嘎嘣         嘎嘣響的那個脆         這兩眼一閉覺得         火星子噌噌地往         上冒哇! 兒媳:你這是上火。 婆婆:是,我知道,這          幾天舞也不想跳          了,說話也不想          笑了。 兒媳:我看你比以前也          弱了。 婆婆:可不是嘛,這幾         年雖說是咱們養         羊掙了錢,可剛         上樓這孫子一提         親人家還要縣城         的樓。讓媒人左         說右說從咱村小         區里又買了一套         才算定了親。要         我說呀縣城里買         樓怎么也不如咱         村小區里方便不         是。你說我能不         上火嗎? 兒媳:媽,你可得悠著         點兒,注意身體          呀。 婆婆:昨天媒人才說光         彩禮就得十六萬         六,人家說現在         早長到十八萬八         了。 兒媳:十六萬六是不算         高的。 婆婆:哎呦!這叫什么         事兒,婚車得找         叫什么“老馬”還         有那個叫“母虎”         我看那“母虎”不         如“公虎”吧。 兒媳:媽,看你說的熱         鬧的,人家是叫         “寶馬”不是“老馬         是“路虎”不是“母        虎” 婆婆:甭管它叫什么虎         吧,這是網上一         首詩里的寫的。 兒媳:哎喲,媽你還真         行!網上一首你         還記得。 婆婆:你婆婆我呀是腦         靈記性強,幼兒         園里就會寫文章 兒媳:真的? 婆婆:哈哈!做夢唄。         我只上了三年級         就不念了。 兒媳:為什么? 婆婆:生產隊出工拉小         車兒,那個年代          一個工兩角錢也         得耗一年,工分        不夠你得掏錢。 兒媳:我看你現在可不         像小學文化都不         夠,70歲了手機         還玩得這么溜。 婆婆:那是沾你們的光         學會了發微信發         K歌還會網購拼         多多。我還給你        接著背那首詩,        你聽著。一隊豪        車,一路豪邁。        車頭早進新娘家        車尾剛出新郎宅        那炮車震耳欲聾        響徹靈霄驚駭天        臺。玉帝王母瞥        了瞥眼你猜說什        么? 兒媳:說什么? 婆婆:王母娘娘說,天         宮迎親都不敢這         么氣派,真是打        腫臉充胖子, 兒媳:咋的? 婆婆:悲哀!你們是不         知道,像我們結         婚那會兒正趕上         文化大革命破四         舊立四新騎著車         子帶過來就算結         了婚。 兒媳:媽,不能比那個         年代。 婆婆:現在興得也太不         像話了,蓮兒卷          子像座山,不抬         整豬過不了關。         娘家送嫁妝的一         來十桌八桌不算         多的,臨走哇那         飲料整件一抱還         不算喝的。     兒媳:這是真的。 婆婆:玉溪煙一人一條          還不算抽的,那          紅包兒呀一個勁          兒地裝還供不上          收的。 兒媳:媽,現在都是這          樣。 婆婆:要我說呀,咱們         小霞十月里結婚         那蓮花卷子是個         喜,蒸大蒸小咱         都不挑理。戀愛         結婚是自由,不         要彩禮咱要開這         個頭。 小霞玲玲(上)合:奶奶          報告你們個好消          息。 婆婆兒媳(合):玲玲來          了! 婆婆:來,過來玲玲讓         奶奶瞅瞅,哎呦         喂!比你姐姐還         漂亮!這真是咱         們這廟里沒賴僧         一個更比一個精 玲玲:謝謝奶奶夸獎!         謝謝阿姨! 小霞:你們看這是什么         呀? 兒媳:什么?     小霞:咱們村成立了紅         白理事會,我把          通告的主要內容          條例念給你們聽          聽。凡是結婚的          家庭包括女方回          門,堅決不準大          操大辦。不準燃          放煙花爆竹及電          子炮。不準邀請          戲曲歌舞表演。          迎親車輛不超過          八輛,娘家送嫁          妝的最多不超過          30人。不準給送          嫁妝的發送整條          香煙,違者罰款          5000一10000元          用煙不超過13元          1盒,用酒不超           過30元1瓶。擺           席不超過40桌           用菜入鄉隨俗,           一律相待,不搞          特殊。從2019          年9月1日執行。 婆婆兒媳鼓掌歡迎! 合:好!好! 小霞:還有更好的呢!         我和玲玲都商量         好了,彩禮都不         要了。省下的錢         都投入到建設小         康村實現中國夢         上去! 婆婆:真的,太好了! 小霞:我和玲玲都報名         了,十一國慶節         舉行集體婚禮。         全鎮50對新人同         時舉行。 婆婆:好!快打電話給         你爺你爸和你弟         弟讓他們都高興         高興。 兒媳:媽,這會你該消         消火了吧? 婆婆:是!一聽這話真          高興,一肚子火          氣消了凈。走!          咱們都趕快吃完           飯跳舞去。   +10我喜歡

李文鋒 | 短篇小說:替身 ------   替身 李文鋒   他的原名叫周明健。 現在干的這份工作,是他從衛生學院護理專業畢業以來,投遞了無數份簡歷,皆了無音訊后,巧遇的第一份工作。 那天,他被宿舍管理員清理出門,獨自拖拽一只碩大的旅行箱,徒步去高鐵站的途中,接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,對方說:“剛看到你的求職簡歷,能否見一面?” 他當時情緒極其低落,完全沒抱任何希望地回復,說:“半小時后,北站候車廳大門口見。” 尹滄海年近五十,個頭不高,但比較敦實。短發,藍色體恤衫、牛仔褲、白色版鞋,單看外表,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一些。他比預定時間早到了幾分鐘。遠遠的,周明健便感受到了一股來自于他的莫名氣場,以致見面后,兩個人之間本該有的平等對話,演變成了聽憑尹滄海發落。結果,他稀里糊涂地上了人家的奧迪車,也沒把待遇和要求講出口。 尹滄海介紹的工作內容是:讓周明健給他當兒子,以孫子的身份,名義上陪爺爺一起住,實際是去給他的爸爸尹老伯當特護。尹滄海還要求他改名換姓,以后名叫尹小非。 他覺得,只要不用再回到老家梅鎮,能繼續留在H市,至于叫什么名字,沒所謂了。況且,尹滄海包吃包住,按月給到一份不低的薪水。   屋內的光線突然暗淡了許多。 尹小非打完一局游戲,放下有些發燙的手機,揉了揉困倦的眼睛,將沉重的身軀從凹陷的單人沙發間拔出,踱步來到窗前。屋檐擋住了視線,看不見空中的雨勢。透過玻璃窗,只見對面三層小樓背后的那一排高高的楊樹,此刻一致彎腰低頭倒向一側,眼看樹梢上的枝丫,即將觸及屋頂上的石棉瓦了。 思慮再三,他決定冒雨沖到對面小樓去,察看一下尹老伯的情況。 “村里有人來嗎?”尹老伯聽到腳步聲,摸索著關小收音機音量,問尹小非。 “午餐吃西紅柿雞蛋面,行嗎?” “九月連雨,百年難遇。”他喃喃地接著說:“往年抗洪搶險,村干部都會找我捐點款。” “估計他們已經找過我爸了。”話一出口,尹小非詫異地連忙捂嘴,沒料想到,不足一個月,自己把握角色的能力,竟如此熟練了。 尹老伯紋絲未動。一天中的大部分時光,他都是眼前的這種狀態,安靜地躺在客廳中間這張掉漆的木頭搖椅上,雙手捧收音機,聽世界各地每天發生的新聞播報。即便近在咫尺,只要不弄出聲響,絕對驚擾不到他分毫。尹小非初來乍到那幾天,刻意做過幾次試驗。其中有一次,他拿點著的蠟燭,端到尹老伯面前僅僅一尺距離,他都渾然不覺。 “捐了多少?”沉默了好一會兒,他突然問。 尹小非倚靠在門框邊出神。那個位置斜角向上,他看見許多很大滴的水珠,正穿過楊樹濃密的葉片縫隙,墜落過程中,相互碰撞,水珠破碎的過程,閃出晶瑩的亮光。偶爾,這些水滴糾纏成一長條扭曲的水柱狀,轉眼被撕扯成無數水花,四處散撒...... “給他打個電話。”尹老伯接著說。 “需要他帶點什么東西來么?”尹小非反問。 仿佛睡著了一般,尹老伯不答,這邊只好作罷。復歸沉默中......   尹小非曾仔細察看過,尹老伯居住的這棟外觀三層的小樓內部,根本找不到樓梯上二樓,他以為入口在屋外,結果找了一圈,也沒發現。一次趁尹老伯上廁所,尹小非摳開集成吊頂其中一塊扣板,打開手機手電筒察看,吊頂上空還有五六米的層高,空空蕩蕩的,能見到屋頂的石棉瓦縫漏落的光亮,奇怪的是,每相隔一層的高度,都預留了隔斷木梁。 他對這種“外實內虛”的建筑風格甚為不解,好幾回問尹滄海,也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。 “你見過四合院嗎?” “是不是這個樣子。”尹小非立馬打開手機,查百度,搜索------同尹滄海確認。 “結合這些------,好好發揮你的想象力。” “比如這里,就是西廂房。”尹小非指向西側一排廢棄的臨時工棚,自作聰明地問。 “但凡老爺子詢問這里面的布局,就照你想象中的樣子,描述給他聽。”尹滄海并沒有糾正他的指問,倒更像是一種鼓勵。 尹滄海差不多一個星期來這里一回,每次來之前,總會先打電話詢問尹小非一番,譬如:最近情況如何?需要捎點什么東西來? “帶點普洱茶。”沉默了好一會兒,尹老伯像是從記憶深處打撈出來一串話,慢慢擠出口。 尹小非這才想起,裝普洱茶的紫砂罐,幾天前便已見底了。 尹老伯有申時喝茶的習慣,并且只喝上年份的熟普,還特別講究泡茶的技法。用什么水,什么壺燒水,用什么器具泡茶,洗幾遍,注水后多久出湯,必須嚴格按照他指導的節奏執行。也只有在喝茶的兩小時,他最健談,談過去的經歷,多半是聊他的輝煌歷史。 “這套茶具,是街道辦方主任送的。” “嗯。” “拆遷公司的經理進村,首先拜訪我,送我一提普洱茶。” “嗯。” “當年我若愿意參加競選,村書記肯定非我莫屬。” “嗯。”尹小非點頭如同雞啄米。 尹家坊村,靠山臨湖,在H市的南湖新區范圍內,當屬經濟最為富庶的龍頭區域。光市辦企業就有好多家:紗廠,鼎盛時期職工過千;水泵廠,曾經的模范企業;建材二分廠,日均產水泥、石灰幾千噸;冷凍廠、物質回收公司,天天車水馬龍不斷。后來,國企改制,民營和村辦企業如雨后春筍。尹老伯五十剛出頭的年紀,入主建材二分廠,一干便是十幾年。 “后來呢?”每次聽他講完這些,尹小非總這樣問。 “后來你爸接手,第二年,整改;第三年,關停。”他慢吞吞地語調,好像置身于那段往事中,抽不出身來的感覺。 尹小非不明白尹滄海接手之后為什么要整改,以致后來關停。 他的腦子被另一個疑問占據,禁不住問:“您的眼睛,是不是因為長期與水泥、石灰打交道,所以......” “傻孩子,我患了嚴重的白內障。”     尹小非剛要接著往下問,突然意識到,言多必失,趕忙岔開話題,說:“我去煮面。” 風停雨歇,天空開闊了許多。屋檐連串的雨滴,匯攏到院子中間越積越深,混著樹葉和草沫兒一道轉了幾個圈之后,漫過東邊院墻一處低洼缺口,去向不明。   走進這處外觀中式的沒落庭院,尹小非最初誤以為是某園林公司的廢棄苗圃基地,隨處可見盛土的舊陶盆和立于其間的腐朽苗木根莖殘軀,鮮有吐綠的活物。這些昔日的盆栽,顯然曾經被人精心打理過,大多布置在相互對稱的方位上。入口兩扇小門極其陳舊,拉開和關閉,木頭轉軸會發出“吱呀呀”的聲響。尹滄海為他準備的房間就在入口左側,有點古時候大戶人家門房的意味,大通間,二十多平米,擺設有席夢思床、簡易衣柜、四方桌和兩個單人沙發。 “有門的屋子,是獨立衛生間。”尹滄海似乎已料到他會有疑問,抬手指向屋后那片廢棄的臨時工棚,說。 尹小非穿過一長溜青石板架設的臺面中間過道,抵近衛生間門前走廊,忽聞一陣陣水擊聲自墻外而來,他詫異地問尹滄海:“您聽見水聲了嗎?” “圍墻外是污水處理廠。” “這排屋子是建廠時遺留下來的吧?” “原先的主人重修了屋頂,在屋頂露臺上養過一陣兒蘭花。” “他是位園藝師?” “不。他是附近村子里的原住民。” “建這些房子,難道只是因為他愛好園藝?”好奇心驅使著尹小非,有種打破砂鍋問道底的架勢。 “不重要了,現在我是這里的主人。” “可是,污水處理廠就在墻外......” “你可以想象那里是一片湖。”尹滄海笑著說。 天氣晴好的日子,尹老伯時常被尹小非攙扶出來遛彎。這一條是尹滄海叮囑的工作內容之一。每每抵近“湖面”,即便不被問及,尹小非亦會主動介紹一番眼前的湖光山色,他會偶爾增添一艘泛舟夕陽下的畫舫,或者別的什么,來構建一副近乎真實的畫面。但有幾回,越墻而至的風,夾雜濃烈的消毒水氣味,著實讓尹小非尷尬得有點措手不及,他正愁找不到合理的解釋。 “這種風向,倒是很適合下藥。”尹老伯淡定地說。 “下藥???”尹小非滿腦子疑問。 “住在湖邊的人,慣于下湖盜魚,這種風向,下藥是一種常用方法。”他解釋說。 尹小非雖未親眼見過“藥魚”的場景,卻也能勉強聯想一番。就讀于衛生學院那幾年,他聽說學院東門前的湖畔小樹林里,常有熱戀中的情侶纏綿其間。躁動不安的黃昏時刻,他曾獨自前去溜達過幾回,偶遇一些手持長竹竿,往湖里下網的捕魚人。 “水產部門不管嗎?”尹小非問。 “湖面那么大,要做到及時管控,確實很難辦到。”他停頓了一會兒,接著說:“就像那些天天想著違章建房的村民,總能瞄準時機。” 關于違章建筑,尹小非的感受頗深。他在H市的大部分課外時光,幾乎全是在學院附近的城中村里度過。這些城中村擁有各自響亮的名頭,類如:小香港、不夜村。旅館、網吧、KTV、餐飲店、桌球室,應有盡有。統一由前屋挨后屋的私房改擴建而成,用“雨天不打傘,晴天不熄燈”來形容,一點都不夸張。 他判斷自己和尹老伯眼下居住的這個院子,也屬于違章建筑。只是他不太理解,這里既不靠近學校,也不臨近商業區,況且,往西直線距離不足千米,便出了H市邊界,尹滄海買下這里,到底是因為什么呢?   尹滄海打開后備箱,拿出三片普洱茶來,遞給尹小非,遣他先進屋“通報一聲”,自己拎著一壇紹興黃酒和一籃子芋頭, 隨后緩緩踱步。他一臉嚴肅地低著頭,像是在思考什么未解的難題。 “爺爺,我爸帶了熟普和紹興黃酒來。哦!還有芋頭。”尹小非仿佛念了一遍臺詞,并且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。 “祠堂選址的事,定下來了嗎?”尹小非正疑惑他有沒有聽清楚自己通報的內容,尹老伯突然問道。 “定在咱們廠子之前的開山堂口。等恢復生態治理工程完工,區里驗收后,祠堂施工隊才能進場。”尹滄海沒有落座,他站在床尾邊,與尹老伯的正面形成一個四十五度角,朝向門外說。 “找個時間,接他們來聚聚,好久沒見了。” “都在忙買房和裝修的事情,過了這一陣兒吧。” 尹小非肩靠門框,背對門外,沉默地旁觀二人尷尬而滑稽的對話。他強忍心里翻涌的笑意,其實還有一個原因,此刻他的目光穿過屋內父子倆之間的空隙,正巧直視衛生間里的大部分布局:首先是磚砌的洗漱臺面中間,鑲嵌了一個圓形不銹鋼盆,冷熱水龍頭分別從臺面往上大約一尺的墻面支伸。座便器安裝在洗漱臺的旁邊,間隔有點距離,本來沒有什么不妥,但是被套上一個木頭座架,實在有點滑稽。再往里,擺放著一個木頭浴桶。通常十天半月,尹老伯才會洗一次澡,他習慣坐在齊腰的熱水里,用毛巾蘸水搓洗。 就衛生間的內部配置,尹小非曾絞盡腦汁去描述,也終難自圓其說,只道是專門為老人設計的定制款,才算勉強應付過關。 父子倆還在持續對話...... “可是,我已經表示同意了,并且簽了字。” “我才是村代表,你不能替我作決定。” 很明顯,對話的音調和語速在提高,且蘊含著火藥味。尹小非尚未反應過來,這邊一句,說:“滾。” 那邊已經出門,“砰”的一聲,關上車門,轉眼間,走遠了。   尹滄海許久不來,這邊尹老伯亦只字不提及他。 一天午后,尹小非窩在自己房間的沙發上,與同學語音通話,對方說:“姐們兒,現在哪里高就?” 尹小非早已習慣了這種稱呼。當初填報志愿時,他就一個目標,以后進醫院工作,于是首選了某醫學院;填第二志愿的時候,他想著,當不了醫生,做名護士也不錯,另外,尹小非聽說讀護理專業的基本都是女生,憑他的身高和長相,自信談戀愛應該有絕對優勢。結果他是衛生學院那一屆的唯一男生,當之無愧的班草,但之后的劇情發展,實在不盡人意,他成了女生們嬉鬧取樂的對象,最終淪為大眾“姐們兒”。 “被一位退休高干聘用,做他的私人特護。”他懶洋洋地回復說。 “住哪兒?改天聚聚。” ...... “滴、滴、滴。”倆人聊得正嗨,突然被門外一陣陣急促的汽車喇叭聲打斷。 尹小非以為來人是尹滄海,匆忙掛斷電話,起身出門迎接。出乎意料,卻是另一張陌生面孔,尖瘦的臉頰,一副尚未睡醒的樣子,他嚷嚷著:“去把尹滄海喊出來。” “他已經好久沒來這里了。” 那人低頭就要往里闖。 尹小非見狀,急忙擋在他身前,說:“老人在午休,驚擾到他,恐怕......” 尖瘦臉一愣,后退了兩步,然后瞪大眼珠子,說:“如果有什么別的聯系方式,最好現在告訴我。” “電話打不通嗎?”尹小非詫異地問。 “五天了,一直處于關機狀態。”來人咬牙切齒地說。 “要不然,你留下口訊,等他來,我轉告給他?” 他遲疑了一會兒,說:“十天期限,若再無音訊,我就要收回這個院子。” “聽你的意思,尹滄海還不是這里的主人?” “我勞神費力地建這些房子,馬上要拆遷了,他必須分我一些補償款。” 說完,他連打了兩個噴嚏, 悻悻離去。 對于‘尖瘦臉’揚言收回院子的事,尹小非雖持懷疑態度,但其中緣故,畢竟拿捏不準,他越想越覺得事態嚴重。而尹滄海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,電話不通,消息也不回復。他懸著一顆心,又不敢擅自作主將此事和盤托出告給尹老伯,讓他給點建議,從而采取應對措施。再往后,他開始心神不寧,想著:工資拿不到倒在其次,可眼下不比之前,拖上旅行箱,便能回梅鎮,如今再拖上尹老伯,去哪里容身呢?   “去找輛車來,領我去廠子走一趟。”這天早餐結束,尹老伯聽完天氣預報,突然提議說。 “何不等我爸哪天過來,咱們一道去?”尹小非本打算如此回答,感覺不妥,忙改口說:“聽說拆遷隊伍正在廠子里施工,原先的道路全被毀壞了,車子進不去。” “去村委會。”好一會兒過后,他說。 尹老伯執意要出門,尹小非卻始終拿不定主意。一方面,他覺得此時去一趟村委會,準能找到尹老伯之前的那些故交舊友,也算找到了一個安置老人家的去處,之前擔心的難題,就不難解決了;另一方面,他又抱有一線希望,萬一十日期限之內,尹滄海出現了,擺平了‘尖瘦臉’,回頭怪罪自己,眼下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飯碗,便很難保住了。思忖半晌,尹小非終于想到了一個較為穩妥的辦法,他拿起手機,打開“滴滴打車”軟件,下單約車。 電話里,他好一番解釋,然后叮囑司機:給你加錢,只管開車,少說話,看眼色行事。 一老一少上了車,尹小非沖司機說:“去尹家坊村委會。” 他邊說邊給司機做了個“噓”的手勢,然后偷偷塞過去一張事先寫好的小紙條,上書:別靠近,將車停在村委會門外。 “那一帶好像全拆了。”滴滴司機三十歲左右,操著外地口音說。 “或許,村委會也遷到別的什么地方去了吧?” “導航顯示,地址應該沒有變動。” 兩個人一問一答,很有默契地聊開了…… 遠遠的,只見一棟四層小樓豎立在一大片廢墟間,特別是大門口旗桿上飄揚的五星紅旗,格外醒目。伴隨著導航語音,最后說了一聲:“目的地就在附近,本次導航結束。” “大門緊閉,估計是搬走了。”司機踩下剎車,將車子停在三十米開外,提示說。 尹小非迅速開門下車,沖路旁廢墟連聲叫喊:“有人嗎?請問里面有人嗎?” 試想一下,紅磚、瓦礫和混凝土碎塊如何回話? “給村支書打電話,讓他派個人來接。”尹老伯說完,緊接著,隨口念出一連串號碼來:“139XXXXXXXX。” 里面報號,外面跟著按手機按鍵撥號,偏就按錯了其中一個數字。電話倒是接通了。尹小非打開免提鍵,剛說明事由,對方說:“不好意思,打錯電話了。” 尹老伯一聽,納了悶,自言自語地說:“難道是我記錯了?” 念叨了好一會兒,他又說:“去廠子。”   依照村委會周邊拆遷后的境況斷定,老廠址無疑是另一番人畜少見的狼藉景象。尹小非心想,去也無妨。他順著尹老伯的話,對司機說:“去建材二分廠。” 導航提示的路徑果然行不通,五分鐘之后,車子被阻擋在堆滿建筑垃圾的進廠通道上,甚至連一條步行的小徑都很難找到。 尹小非寬慰尹老伯,說:“過幾日,等到道路清理干凈之后,咱們再來。” “有點尿急,扶我去廁所。”他突然說。 放眼望去,方圓百米之內,未見一間完整的房子,倒是沿廢墟邊緣地帶,有幾壟碼放整齊的舊紅磚和很多堆積在一起的變形廢鋼筋,足有一人多高。 尹小非將尹老伯引到其中一堆跟前,小聲提示說:“附近沒有廁所,這兒還算比較隱蔽。” 尹老伯也不答話,只顧低頭小便。偏在此時,自廢鋼筋堆后面鉆出個人來,六十歲左右的模樣,戴在他手上的帆布白手套,儼然變成了黑色,右手的兩三根指頭裸露在外,顯現出一層厚厚的老繭。 “老廠長!是老廠長!老廠長近來可好?”他似乎很興奮,嗓門一聲高過一聲,像是在跟尹老伯打招呼,又像是同距離稍遠點的人傳遞消息。 果不其然,這邊話音未落,背后一側忽然冒出七八個中老年人,瞬間聚攏成一團,有說:“老廠長搬到哪里去住了?” “聽說滄海給您老買了一套四合院,在哪個小區?” “老廠長身體可好?” “還是滄海孝順,您老可以安享晚年了。” 眼前的情景,讓尹小非有些措手不及,尹老伯也被這些突如其來的熱情,弄得應接不暇了。 他一直陪著笑臉,連連回答說:“還好、還好。” “改天我們組團,上您家瞧瞧去?”其中一個人大聲提議說。 “一起去看望老廠長。”其他人異口同聲地附和著說。 “歡迎歡迎。”尹老伯一邊回答,一邊喊尹小非到他跟前,介紹說:“這是我的孫子-小非,大家去之前,與他聯系。” 又沖尹小非說:“同伯伯、嬸嬸們打個招呼,留下電話號碼,以便日后聯系。” “我有滄海的電話號碼。”有個人回答說。 尹小非正猶豫要不要將自己的聯系方式告知他們,聽他這么一說,頓時松了一口氣。 “那敢情好,省得你們找不到新地址,讓他開車來接。”尹老伯說。 眾人七嘴八舌地聊著...... 尹小非趁機遞給司機一個離開的眼神,兩人一番催促,扶尹老伯上了車,匆忙離去。   ‘尖瘦臉’帶了三個二十出頭的人來丈量房屋面積,儼然一副主人的架勢。 聯系不上尹滄海,尹小非不敢貿然阻攔,只向他們提出一個請求:一切事務待尹滄海露面之后再另行商議,眼下只道他們是房管所的工作人員,前來采集房屋資料,便于確權,辦理產權證。 對方一聽,滿口應允。 “拆遷協議未簽訂之前,你們安心住。”‘瘦尖臉’拍了拍尹小非的肩膀,慷慨地說。 “聽我爸時常提及,您是一位了不起的園藝師吧?” “獲過幾次園藝大賽的獎項。怎么,你也有耳聞?”他露出一臉得意神色,反問道。 “院子里隨處可見您的作品,雖然已經枯萎,但仍然顯現出您不凡的創作構思,真是可惜了。” “沒有雄厚的資金支持,園藝不過就是鏡中花,水中月。” “當初賣掉這個院子,您應該得了很大一筆錢呀!”尹小非說。 “三百多平米,你爸才給了八十萬。” “誰能料想到,現在要拆遷了……”他邊打哈欠邊接著說。 尹小非逐漸窺探到了其中端倪,心里盤算:有什么法子,能拖住眼見這位前房主呢? 他迫切地期待尹滄海能夠及時出現,他感覺自己已經黔驢技窮了。 夜幕黑如漆,遠山了無痕。 尹小非安頓好尹老伯,出門踱步穿過小院,獨坐在院子門前的青石條上,一籌莫展......   尹滄海辦理完退房手續,拖著行李箱,垂頭喪氣地走出澳門永利娛樂城南門。戶外的陽光顯得格外刺眼,他揉了揉困倦的眼睛,四處環視了一周,與他第一天到來時,所見如舊。不同的是,那日來時,他腰間資金充足,躊躇滿志;而此刻,千金散盡,他卻沒有感覺到一星半點的輕松自在。免費接送赴澳旅客的巴士站,就在不遠處的道路一側,他沒有任何選擇,只想盡快出關閘,登上返回H市的高鐵,然后在車上好好睡一覺。 手機在他的口袋里持續震動著。尹滄海仿佛沉入夢境深處,絲毫沒有察覺,直到列車臨近長沙南站,工作人員前來檢票,方才將他喚醒。 第一個未接電話,反復打了五次,是他前妻的作風。 尹滄海回撥過去,尚未開口,那頭說:“下周學校放假,小非計劃回H市探望爺爺,你安排一下。” “真難得,這次你竟然沒有阻攔。” “我要結婚了。” “所以,你選擇放手了。” “從小非大一入學那天開始,我一直獨自生活,我要改變這種模式。” “如果小非不反對,我...我祝福你。”他停頓了一會兒之后,說出最后三個字。 多年未見兒子。在此期間,尹滄海多次欲通過法律途徑爭取其撫養權,最后均以不忍傷及兒子情感考慮,放棄了。每每老父親問及,他編造了無數個理由搪塞,無外乎:送去省城的名校求學,且前妻放棄事業,租房陪讀之類...... 短暫停留之后,列車再次拉響汽笛,奔向下一站。 尹滄海合攏沉重的眼皮,迷瞪間,他想起了此刻正陪伴在父親身旁的周明健。           《黃石文學》本期責編 |  木 木   作者簡介 ------     李文鋒,作家、詩人、茶客,現居湖北黃石。作品散見于《湘江文藝》《飛天》《黃河》《詩潮》《天津文學》《詩選刊》等刊物,并入選多種選本,著有詩集《角色》。   +10我喜歡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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